沈知意拖着两个最大的行李箱，站在了公寓门前。
冰冷的金属门板反射着楼道里苍白的灯光，门牌号清晰地刻着“1701”。
这里，就是她未来三年的“家”，和一个近乎陌生的女人。
她深吸一口气，输入了顾清欢发来的密码。
“嘀”的一声轻响，门锁应声而开。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混合着淡淡木质香和一丝清冽雪松的气息扑面而来，很好闻，但也……异常整洁。
玄关宽敞，没有一丝杂物。
灰色的换鞋凳线条利落，旁边是嵌入墙体的鞋柜，柜门紧闭，光可鉴人。
地面是哑光的深灰色瓷砖，干净得让人不忍踩踏。
沈知意脱下鞋子，整齐地放在空无一物的鞋柜角落，光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她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客厅是震撼的。
全景落地窗外是繁华的城景，视野开阔。
内部的装修是极致的现代简约风，大面积的灰、白、黑，家具线条硬朗，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沙发是巨大的奶白色模块组合，看起来价格不菲，但上面连一个抱枕都没有。
茶几是一整块透明的玻璃，下面空空如也。
整个空间像是一个精心打造的样板间，或者说，一个设计感十足却缺乏人气的展厅。
“这真是……一点烟火气都没有啊。”
沈知意在心里默默感叹。
她按照顾清欢所言，去看卧室。
主卧的门紧闭着，她自然不会去碰。
次卧和另一间卧室门都开着。
她先看了次卧，朝南，带一个不大的阳台，光线很好。
另一间卧室朝北，稍小一些，但更安静。
几乎没怎么犹豫，她选择了朝北的那间。
南面的次卧固然阳光明媚，但她潜意识里觉得，那个带阳台的、更温暖的房间，或许应该留给这里真正的主人——那个像冰山一样的顾清欢。
她不想侵占太多。
将行李箱拖进北卧，她开始简单整理。
房间同样整洁空荡，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一张书桌。
她拿出自己带来的浅咖色格子床单换上，又将随身携带的一个小小的、穿着芭蕾舞裙的陶瓷玩偶放在书桌一角。
瞬间，这个冰冷的空间似乎有了一丝属于她的、柔软的气息。
整理告一段落，口渴感袭来。
她走到厨房，再次被震撼。
厨房是开放式的，设备顶级，银灰色的金属表面泛着冷光，所有的厨具都收纳得看不见踪影，台面上光洁如新，连一丝水渍都没有。
她打开巨大的双开门冰箱——上层是排列整齐的几瓶依云矿泉水，下层则空空如也。
沈知意拿出一瓶水，拧开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
她环顾这个巨大、奢华却冰冷得如同设计展馆的空间，一种难以言喻的孤独感悄然蔓延。
她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灯汇成光的河流。
这个世界如此喧嚣，而这个她即将称之为“家”的地方，却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口传来电子锁开启的“滴滴”声。
沈知意下意识地转过身。
顾清欢回来了。
她换了一双深灰色的室内拖鞋，动作自然地走向厨房，似乎要去接水。
路过客厅时，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沈知意，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她的视线，落在了沈知意光着的脚上。
沈知意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到自己因为踩了地板而有些灰尘的脚底，脸颊微微发热，有些窘迫地蜷缩起脚趾。
顾清欢什么也没说，收回目光，径首走到厨房岛台边，从橱柜里拿出一个玻璃杯，接了一杯饮用水。
她喝水的姿势也很优雅，脖颈仰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喉间轻微滚动。
然后，她放下水杯，走向客厅一角的一个隐藏式储物柜，打开。
沈知意这才发现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全新的生活用品。
顾清欢拿出一双柔软的浅灰色女士拖鞋，包装都还未拆。
她走到沈知意面前，递给她，声音依旧平淡：“地板凉，穿这个。”
没有多余的关心，更像是一种基于规则的提醒。
沈知意接过拖鞋，低声道：“谢谢。”
顾清欢微微颔首，目光随即扫过整个客厅，像是在进行每日例行的安全检查。
当她的视线掠过沈知意放在北卧门口的那个印着卡通小提琴图案的行李箱时，眼神似乎有了一瞬间的停滞。
“你住了北卧？”
她问，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嗯，我觉得朝北的挺安静的，适合练琴，不会吵到你。”
沈知意解释道，同时拆开拖鞋穿上，大小正好。
顾清欢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似乎比刚才深了一些，但很快便恢复了原状。
“随你。”
她只说了这两个字，然后转身朝自己的主卧走去，“我休息了。
晚安。”
“晚安。”
沈知意对着她关上的房门轻声说。
偌大的客厅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低头看着脚上这双顾清欢给的、尺寸合适的拖鞋，再看向那扇紧闭的主卧门。
她们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像是两颗按照不同轨道运行的行星，中间隔着一整条浩瀚的、名为“协议”的星河。
这个“家”的规则，清晰而冰冷。
而她，需要开始学习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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