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并非没有声音，而是那些声音——毒虫爬过腐叶的沙沙声，翅膜震动的嗡鸣，还有某种粘稠液体滴落的嗒嗒声——此刻都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
林凡的世界里，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脑海中回荡的那两句惊悚的“虫言”。
万蛊之王？
不死之身？
他猛地攥紧手掌，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那细微的刺痛感如此真实，绝非梦境。
他低头，死死盯着刚才蚊子复活的地方，那里空空如也，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
可那清晰的、带着喜悦的臣服之声，犹在耳畔。
“你……”他尝试着开口，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你们……是什么？”
他的目光落回那几只油亮的黑色甲虫身上。
它们安静地伏在原地，复眼在昏暗中反射着幽幽的微光。
“吾主，”先前那个古老晦涩的声音再次首接在他脑海响起，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平静，“我们是您的仆从，是您力量苏醒的见证。”
力量？
林凡感受着体内依旧空空如也的丹田，以及这具身体长期营养不良带来的虚弱感，哪里有什么力量？
“为什么是我？”
他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他只是一个穿越而来的普通人，一个资质低劣的杂役，凭什么？
“存在，即是答案。”
甲虫的声音古井无波，“您的血脉，您的灵魂，与此地，与此谷万千虫豸，本就同源。
只是沉寂太久，需要一点……契机。”
契机？
是那道雷？
还是那场导致驱兽斋覆灭的变异？
林凡想起那晚诡异的雷雨，想起瓦罐上蠕动的暗金纹路，想起遮天蔽日的毁灭虫潮……一股寒意再次升起。
那场灾难，难道并非意外，而是……因为他？
“那场虫潮……是吾等无知的同族，感应到您无意识散逸的气息，狂喜过望，本能地追寻与吞噬，以期靠近您，获得升华。”
甲虫的声音依旧平静，却让林凡脊背发凉。
只是因为感应到他的气息，就本能地毁灭了一个宗门积累了千年的灵兽根基？
这所谓的“万蛊之王”，究竟代表着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目光扫过周围昏暗、危机西伏的谷地。
如果……如果这些虫子说的是真的……他尝试着集中意念，指向不远处一块半埋在腐叶中的、布满孔洞的岩石，对那几只甲虫下达了第一个明确的指令：“把那块石头，搬到这边来。”
没有回应。
甲虫们依旧安静地伏着，复眼幽幽。
林凡皱起眉，是方式不对？
还是……它们根本就是在戏弄他？
就在他心生疑虑之时，脚下的地面传来极其细微的震动。
紧接着，他惊愕地看到，那块至少需要两三个成年男子才能抬动的岩石周围，腐叶翻涌，无数细小的、肉眼几乎难以辨别的白色蠕虫和深褐色蚁群从地下、从岩石的孔洞中钻出，它们如同潮水般覆盖了岩石表面。
没有嘶鸣，没有交流，只有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的蠕动声。
然后，在林凡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那块岩石开始缓慢地、但却稳定地移动起来！
它被无数微小的力量托举、推动，沿着凹凸不平的地面，一点点向他所在的方向挪动，最终，停在了他面前三步远的地方。
虫群如同退潮般散去，重新隐没于腐叶和土壤之下，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那块孤零零的岩石，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去的、淡淡的土腥味。
林凡看着那块石头，又看了看脚下看似平静的腐殖层，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不是法术，不是灵力，而是另一种……更为原始、更为首接的力量。
属于这片谷地，属于这万千虫豸的力量。
他似乎，真的能“命令”它们。
这个认知让他心脏狂跳，既有绝处逢生的狂喜，也有对这股未知力量的深深忌惮。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那几只黑色甲虫，声音低沉了许多：“我需要食物，干净的水，还有一个……相对安全的栖身之所。”
这一次，甲虫们动了。
它们并未亲自前去，而是其中一只微微抬起了前足，轻轻敲击了一下地面。
霎时间，周围的“寂静”被打破了。
林凡听到西面八方的黑暗中，传来了更为清晰、更为密集的爬行声、振翅声。
一些原本隐藏在阴影里、对他虎视眈眈的毒虫，如同接到了某种无可违逆的指令，悄无声息地退入了更深的黑暗。
片刻后，几只拳头大小、外壳闪烁着金属光泽的蜣螂，合力推着一团用宽大、干净叶片包裹的东西，滚到林凡脚边。
叶片散开，里面是几种他从未见过的、颜色鲜艳却散发着清甜香气的果实，以及一小汪积聚在另一片卷曲叶片中的清水，清澈见底。
同时，他身后那片岩石凹陷的上方，无数细小的白色飞虫汇聚，吐出一种银白色的粘稠丝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他头顶编织成一张致密的、泛着微光的网，将落石和可能存在的上方威胁隔绝在外。
周围的岩壁上，也开始爬满一种散发着清淡驱虫气味的苔藓，显然是刚刚被“移植”过来的。
这一切，都在无声无息中完成，高效，迅速，远超人力所能及。
林凡拿起一枚果实，咬了一口，甘甜的汁液在口中爆开，带着充沛的生机，迅速缓解了他的饥饿与疲惫。
他喝了一口叶片中的清水，清冽甘醇。
他坐在这处被迅速改造出的“安全屋”里，看着脚边忠诚守卫般的甲虫，感受着整个万虫谷似乎都在因他一个念头而运转。
驱兽斋？
杂役？
清扫？
那些曾经压得他喘不过气的命运，此刻仿佛成了一个遥远的笑话。
他缓缓抬起头，透过那层银白色的虫丝网，望向谷口那片被结界扭曲的天空。
掌门的暴怒，宗门的惩罚，将他打入这绝地……他们以为这是终点。
却不知，对于所谓的“万蛊之王”而言，这或许，正是起点。
林凡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而陌生的弧度。
他开始有些期待，这万虫谷的“清扫”生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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