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话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赵坤心里漾开层层涟漪。
他不再犹豫，立刻下令兵分两路。
一队人去排查那瓶廉价香水的来源，以及与林倩的社会关系网是否有匹配对象；另一队，由他亲自带领，再次传唤林倩，进行第二次询问。
这一次，他带上了陈默。
询问室的光线被调整得比往常柔和一些，这是陈默的建议，旨在降低被询问者的心理防御。
林倩坐在椅子上，依旧是一身素缟，脸色苍白，眼眶红肿，双手紧紧攥着一块湿透的手帕。
任谁看去，都是一个刚刚丧夫、悲痛欲绝的未亡人。
赵坤按照常规流程开始了询问，主要围绕案发时间她的行踪、与张辰的感情状况、以及是否有经济纠纷等。
林倩的回答与第一次几乎别无二致，声音哽咽，逻辑清晰，时不时涌出的泪水显得无比真实。
陈默则静静地坐在赵坤侧后方的阴影里，没有记录，没有提问，只是平静地注视着林倩，仿佛一个置身事外的观察者。
他的目光并不锐利，却带着一种穿透性的专注，从她微微颤抖的指尖，到她偶尔抽搐的嘴角，再到她眼神每一次细微的游移。
他在读取她言语之外的信息。
当赵坤的问题告一段落，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时，陈默忽然用他那特有的、平稳的声线开口了，问题却突兀得让赵坤一愣。
“林女士，你和张先生平时有一起阅读的习惯吗？”
林倩显然也没料到会问这个，她怔了一下，才哽咽着回答：“……偶尔会。
我先生他……很喜欢历史，常看那些大部头。”
“《资治通鉴》？”
陈默追问，语气随意得像在聊家常。
“……是。”
林倩的眼神有瞬间的闪烁，虽然极其短暂，但没能逃过陈默的眼睛。
“很有意思的一套书。”
陈默身体微微前倾，目光依旧平和，“我注意到书架上的第二卷，似乎比其他卷要新很多。
张先生是不太喜欢第二卷的内容吗？
还是说，那本书……有什么特别之处？”
“啪嗒。”
林倩手中攥着的手帕掉在了地上。
她慌忙弯腰去捡，这个动作恰好掩饰了她骤然变化的脸色和一瞬间的慌乱。
“我……我不太清楚。”
她捡起手帕，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可能就是巧合吧，他看书比较随性。”
陈默没有再逼问，只是轻轻“哦”了一声，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但他心里己经有了判断——她在撒谎。
那本第二卷，一定藏着秘密。
就在这时，赵坤的耳麦里传来了外面同事的汇报。
他听着，眼神逐渐变得锐利起来。
结束通话，赵坤看向林倩，语气沉了下来：“林女士，我们在你家的浴室里，发现了一瓶‘午夜魅惑’系列的香水。
据我们所知，这个品牌和你日常使用的风格差异很大。
你能解释一下，这瓶香水是谁的吗？”
林倩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这是一个典型的紧张和思考对策的下意识动作。
“那……那是我一个闺蜜落在我家的。”
她的声音有些发虚，“前几天来我家玩，补妆时忘带了。”
“哦？
哪位闺蜜？
叫什么名字？
联系方式是什么？”
赵坤步步紧逼。
“她……她叫李娜。”
林倩报出了一个名字和电话号码，但眼神却不敢与赵坤对视，手指开始无意识地缠绕手帕。
陈默在心中微微摇头。
她的微表情和肢体语言正在大声宣告：这又是一个谎言。
她在试图找一个替罪羊，来解释这个与她人设不符的物证。
询问暂时告一段落。
林倩被客气的请到隔壁房间休息。
一出门，赵坤立刻对下属下令：“立刻去核实这个李娜的身份和联系方式，重点确认她是否使用‘午夜魅惑’香水，以及案发前后是否与林倩有过接触！”
然后，他转向陈默，眼神复杂，既有对刚才突破的兴奋，也有对陈默那种“非常规”手段的残余疑虑。
“你怎么看？”
“她在表演悲伤，但内核是恐惧。”
陈默言简意赅，“她对那本书和香水的反应，证实了我的判断。
她在极力掩盖某个与她自身密切相关的真相，而那个真相，很可能就是杀人动机。”
“动机？”
赵坤皱眉，“如果是她杀人，动机是什么？
情杀？
为财？”
“不仅仅是这些。”
陈默看向单向玻璃另一面，独自坐在房间里，显得愈发不安的林倩，“她的压抑感，她的表演欲，以及她在提及张辰时，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憎恨。
这更像是一场长期情绪积累下的总爆发。
找到那瓶香水真正的主人，或许就能找到打开她心门的钥匙。”
很快，核实信息回来了。
“头儿，查到了。
确实有李娜这个人，是林倩的大学同学。
但是……”小李的表情有些古怪，“我们联系上她时，她正在国外度假，己经离开快半个月了。
而且她明确表示，自己从来不用，也极其讨厌‘午夜魅惑’那种甜腻的香型。”
谎言被当场戳穿！
赵坤精神大振，猛地一拍桌子：“好！
立刻申请搜查令，重点搜查那本《资治通鉴》第二卷！
同时，加大对林倩的审讯力度！”
他看向陈默，这一次，眼神里多了几分信服和认可。
“陈教授，接下来，恐怕还需要你唱主角了。”
陈默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沉静如水。
“她构筑的心理防线己经开始崩塌。
现在，我们需要给她最后一击。”
第二章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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