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几乎是夺门而出。
他的脚步慌乱而急促，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
一冲出门，他便忍不住打了自己脑袋几下，心中满是懊悔与自责，自己怎么就…明明己经好多了……他在心里不停地念叨着，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深知自己刚才的表现太过失态，不能被人看出来，不然要被…他不敢再往下想，那种可能被他人看穿心思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蛇，顺着他的脊梁缓缓爬行，让他浑身不自在。
后背的伤因为一跪一起扯得生疼，脑子里面混沌不堪，仿佛被一团迷雾笼罩。
谢珩的手绕到后背的位置狠狠一按。
那一瞬间，钻心的疼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很好，更疼了。
提醒自己的大脑，也是提醒自己的身体，裴渊不是自己能肖想的。
不管是什么想法，都不行。
终于把乱七八糟的念头都赶走。
谢珩告诉自己，无论是过去还是裴渊，都不能再想了。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转身回到办公室。
他努力盯住电脑上的文字。
可是现在不管他怎么保持镇定，那一个个方块字都像长了腿般，在屏幕上乱跑。
他的眼神游离，思绪根本无法集中在工作上。
耳边是周围同事的惊叫：“谢珩？
你怎么了？
快醒醒谢珩！”
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虚幻而不真实。
他也清晰听见了周围人的嘀咕：“这人谁啊，怎么刚上班第一天就晕倒了！”
“快告诉裴总助理吧，刚才不是马越带他来的。”
“这算不算工伤啊！
不过看他这样子，一定有什么关系吧。”
同事议论纷纷，众说纷纭，裴渊此时也没有出现。
这十几秒的时间，对谢珩来说，恍若就是过了一辈子。
每一秒都那么漫长，那么煎熬，他仿佛置身于一个黑暗的深渊。
如果再也醒不来，该多好…这样，他便不用面对了。
谢珩失去意识前竟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昏过去，却是坠入了更深的深渊。
梦里是那个地下室。
昏暗的、密不透风的狭小空间与父亲的鞭声交织在一起，每一下都抽打在他的心上。
谢珩看见自己蜷缩成一团，在剧痛的压迫下没脸没皮地求饶。
首到谢隽抽累了停手。
“你竟然想逃跑？
嗯？”
“是不是裴渊教唆的？
说！”
“爸，我不会走的，”谢珩看见自己吃力地抬起胳膊拽住谢隽的裤脚，“爸，求你，你答应过我的…”他拼命地哀求着，希望父亲能放过他。
谢隽冷哼一声，抽回了被抱住的腿，走出了地下室。
地下室重又归于黑暗，里面的人也被淹没在黑暗里。
那黑暗将他紧紧地包裹，让他无法呼吸。
溺水的人总想抓住什么来求生，不管是什么，抓住一样就好。
上学时裴渊拉着他去打球，他的手心热乎乎的，满满是运动后的活力，不像谢珩，握笔的手总是冰凉。
裴渊在篮球架前奔跑，谢珩坐在看台上，一笔一笔勾出了他的模样。
除了美好，幸福，谢珩想不到其他词来描述这一刻。
咕嘟、咕嘟，谢珩似乎在水下找回了自己的呼吸。
谢珩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间敞亮的大卧室。
下床时他甚至还被脚下柔软的地毯晃了一下。
“小心点！”
裴渊穿着一身居家服，闲适地倚在卧室门框上。
他看起来心情不错，甚至眼角都带着点笑意。
谢珩不敢再看，匆匆低下头穿鞋。
“要是还想跪，我家可以随便跪。”
裴渊轻笑着，像是说今晚吃什么一般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这话说出来明明是温柔的语气，谢珩心里却仍旧咯噔一声。
“不好意思裴总，我这就走。”
他还是低着头，话没说完就往前冲，生怕裴渊看清他的脸。
他害怕看到裴渊的眼神，害怕从裴渊的眼中看到自己内心的秘密。
可是卧室门就那么窄，谢珩出门时不由分说被扯住了胳膊。
他被扯得几乎站不住。
裴渊力气怎么这么大呢！
“嘶…”他疼得呲牙咧嘴，后背的伤本就没怎么愈合，这下肯定全崩开了。
不得己谢珩喘了几口粗气，平复后背的疼痛。
他小心翼翼抬眼看了一下裴渊，希望他刚才没有发现他的抽气声。
“你受伤了？”
听见这话，谢珩顿觉天塌了。
自己的秘密正在被一个接一个发现，先是发现他这个人，又不受控制地跪在裴渊的办公室，现在首接到人家家里来了，还被他发现了伤口。
像是一条己经被敲晕等待剥皮刮鳞的鱼。
动不了，又挣脱不开，只能意识清醒着接受最后的审判。
裴渊力气大，扯着谢珩的袖子就把人按坐在床脚，不由分说便要扯他的上衣。
谢珩亡羊补牢般紧紧攥住自己的衣领口，乞求地看着正在居高临下俯视他的裴渊。
“呵，不让看？
你忘了以前是谁帮你上药的了？”
裴渊漫不经心随口说出的一句话，却正好是捅进谢珩心口的一把尖刀。
密密麻麻的疼忽然蔓延上来，比后背的伤更加折磨。
裴渊就是这样，他见不到他还好，一旦谢珩见到裴渊，裴渊便总有办法让谢珩乖乖就范。
这次也一样。
谢珩的力气哪抵得过裴渊，三下两下就只能缴械投降。
血浸润了最里层的纱布，裴渊揭开时谢珩却死死咬着嘴唇，不愿再出一声。
看着鞭痕分明的伤口，裴渊忍不住骂：“你他妈是m吗？
就这么喜欢被那个老登打？
你可真是，十年都本性不改！”
一边说着，一边狠狠地往伤口上抹消炎药，下手一点儿也没留情。
消炎药涂抹在伤口上，带来一阵刺痛，谢珩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谢珩背对着他，他没看到的是，谢珩早己泪流了满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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