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一散,陈司晋匆匆走过来揉了揉我的头,抱歉道:“今日要去京郊,不能同你出去玩了。”
我善解人意地让他快些走,并且嘱咐他路上小心。
等他走远了我便一路小跑跑到小白身边,从怀中拿出一个玉珠子:“白大人,谢谢你父亲为我说话,我就知道咱俩毕竟同僚一场,你肯定会帮我斡旋的。”
御史大人刚正不阿,肯定是小白帮我说了几句好话。
小白的眼神落在珠子上面,亮了一瞬,然后轻咳一声转移了视线:“我父亲不过讲了些事实。”
我把玉珠子塞进他怀里:“还是多谢你呀小白,起码你没有把我写成一个老妖婆,遇到事情还会为我说话。
这玉可是沈大师那里来的上品,最衬你了。”
“行吧,那多谢县主好意,”小白很勉强地收下了,过会儿又同我道,“不过我还是同县主说实话吧,还是陈少将军去边疆前嘱咐我照顾你,也给我了我一块玉,比你这大多了。”
说完他还比划了一下,见他说比划,好像确实比我的大多了。
我不好意思挠挠头,有点心虚。
给赵临做玉佩的边角料剩下后,全部被我给磨成不大不小形状各异的玉块玉珠用来疏通人情,这可是佳品,免得我白花花的银子被浪费掉。
“陈司晋居然还拜托你照顾我,我还需要照顾吗?我可是姜清婉,谁敢欺负我?”
我的那些长辈,从外祖父到我爹还有那些个王叔从小对我的教导就是随心,意味着我想干嘛就干嘛,嚣张跋扈就是我的一门课业,我不去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小白鄙夷地看了我一眼,声音里满是对我的嫌弃:“虽然县主不是第一个入朝为官的女子,但你确实没有前朝女相之风骨,不然为何你连个官位都没有?”
“这这这......”我梗着脖子半天,也讲不出两句争辩的话来。
“县主虽然身份尊贵,但总要有言官在朝中为你兜着,我这史官正好啊。
史书工笔里你还是一个贤良淑德的县主,传到民间于你的名声而言也是极好的。”
我心说,其实我是啥样民间早都知道了。
可是陈司晋几年前走的时候还记挂着我,让人替我兜着,这种被人惦记着记挂着的心情着实奇怪。
只觉得心里像藏了一张琴,骤然被轻轻巧巧地拨动起来,这琴音还好听得要命。
想起前几年陈司晋离开之时,赵临刚刚登基,那个时候我心心念念都是要成为赵临的皇后,哪里料到这些年过去我还是没能达成心愿。
少女情动之时,我倒是常常挂念赵临,而他所记挂的往往只有他的江山。
“姜清婉!”我和小白走到白玉石阶之处便被拦住,柳元朗凶神恶煞站在阶下,那模样似乎要将我拆分吃下腹中。
“寻仇的来了。”小白幸灾乐祸。
柳元朗先是阴阳怪气冲小白一笑,然后讽刺他:“两位白大人身居御史和史官,倒的确正直。”
小白似听不懂他的话,点头道:“多谢柳大人夸奖。”
我让小白先走,这柳元朗势必还想要同我争辩,可不能让别人觉得我结党欺负他。
我的名声倒无所谓,小白毕竟是史官。
“说吧,想干嘛?”我问。
柳元朗冷笑一声:“我可不敢对您干什么,您是县主,我得罪了您还不得被下大狱?”
“可柳大人不是好生站在这里吗?”我轻轻撩了一下头发,“我毕竟还是大度的。”
他一下说不出话来,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只憋出三个字:“不要脸!”
太阳出来了,明晃晃地晒过来刺得我眼睛疼,我往阴凉处站了站,觉得再在这里和柳元朗废话纯属浪费时间,便问他:“柳大人还有话要同我讲吗?没有的话我要回去了。”
可他不准备放过我,再接再厉继续嘲讽:“县主手段真是让在下敬服,满朝文武都护着您,连陛下都偏袒您,我那可怜妹妹进宫不知道要被欺负成什么样?”
我只觉得眼前站了个十足的蠢货,不仅看不清局势连最简单的事情都不明白。
同是借着家族的声势,他又何以觉得高人一等呢?
“柳大人不用在这里阴阳怪气,大家护着我自然因为我是姜清婉,是世宗皇帝亲封的县主。
若你的外祖父、舅舅、表哥皆是皇帝,你还有个做公主的母亲,我立马跪下来向您告罪。”
太阳越发晒人,我待着的阴凉处也一点点地被侵吞,心里越发烦躁,我提着裙子转身就往外走,边走边丢下一句:“另外,我若想欺负柳依依,你觉得她还能进宫当皇后?”
“姜清婉,这件事没完!”柳元朗在我的背后吼。
柳丞相好歹也是扶持赵临走到皇位的谋臣,文韬武略也是拔尖,不知道怎的生出来这么一个蠢儿子。
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儿子,我直接一刀,算了,还是让他当个只知道花钱的纨绔子弟好。
才没走几步,便遇见个小太监匆匆拿着伞过来,替我遮住头顶的阳光:“县主,日头晒,奴才送您出去。”
我来了兴致便问他:“你说满朝文武为何都护着我呢?尽管我嚣张跋扈,还到处惹祸?”
他低着头小声道:“县主身份尊贵。”
我不言语了,其实我自己知道答案,他们护着我一是因着我父亲是太傅,二是因为我的身份,更多的则是因为我母亲赵金珠。
那个为国披甲征战,守卫着百姓安全的女人,她为北朝安定付出了一生,使百姓免受硝烟侵扰无数次。
所以不论我在京城怎样上蹿下跳,城中百姓每每见我都会给我塞东西,商铺还会给我少算银钱;京中官员对于我的胡作非为也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害,诚如我对柳元朗所说,我就是投了个好胎。
那小太监一路为我撑伞到宫门前,收起伞他冲我跪下拜了拜:“县主是好人,虽然行事有些越矩,但从不做伤天害理之事。
县主在城郊资助的学堂也不收银子,只要肯学就好,我弟弟在其中收获颇多,只望他以后能中科举,再不像小人这般疾苦。”
这夸得我甚为满意,原来我姜清婉也有这般被人感念的时候,不是因为我是谁,只是因为我自己。
说完,他微微起身,从怀中拿出一卷像是画一样的东西递给我:“这是愚弟为县主所画,他只遥遥见过郡主一眼,未得精髓,还请郡主笑纳。”
我展开一看,画中我穿着一身云水蓝的曳地长裙,簪着山茶珠花,手里拿着一篮果子偏着头,笑得开心。
我记得这个场景,是我去学堂看那群孩子的时候,这画画得真好。
等我视线移到画幅角落瞧见落款人名时,心里一惊。
“你弟弟是容白?”
这刚刚在城里崭露头角的画师,现在所画不过寥寥几幅已经引得大家争相收藏,竟是他的弟弟。
我暗下决心,得再修几个慈善堂。
“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容山。”
先前颓丧的心情都明媚起来,我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玉块递给他,高兴地说:“让你弟弟好好读书,不求封官拜相,只要学以致用平安顺遂就好。”
想了想又补充道:“过段时日让他到尚书堂去念书吧,那里先生好。”
我那学堂毕竟只是为平民所设,所讲皆为浅显易懂的学问,只求普及一些学术,确实不及朝廷所设学堂,全是颇有学问的先生。
虽然学费不贵,但进入门槛甚高,一看家世二看自身学问。
容山再次朝我拜了拜:“多谢县主,县主万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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