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沈算在一阵强烈的失重感中恢复意识，仿佛刚经历了一场失败的杠杆收购，正从摩天大楼的顶层自由落体。
然而预想中的撞击并未到来，取而代之的，是鼻腔里充斥的、极具冲击性的复合气味——铁锈的腥气、有机物腐败的酸臭，还有某种甜腻到令人作呕的、类似过度发酵的血液与劣质香精混合的味道。
他的风险评估系统率先启动，得出了冰冷无情的结论：核心资产归零，流动性完全枯竭，人身权益存在即时性灭失风险，且所处环境存在高度不可预测性。
通俗地说，他，沈算，前世那个能在全球资本市场呼风唤雨，一场做空案就能让老牌财团跪地求饶的金融巨鳄，此刻正衣衫褴褛地躺在一条散发着恶臭的、堪称建筑垃圾堆填区的小巷里。
身上这套由意大利老师傅纯手工缝制、曾经价值堪比一辆跑车的定制西装，如今破损得连街头流浪汉都会嫌弃地啐上一口。
生理上的不适与处境的巨大落差，并未让他陷入恐慌，反而像一盆冰水，彻底浇醒了他因记忆融合而有些混乱的头脑。
“诡异复苏……规则怪谈……全球末世……”碎片化的信息被迅速归类整理。
这不是他熟悉的任何商业战场，而是一个……规则完全重写的、极端恶劣的投资环境。
他撑着手臂坐起身，无视了肌肉的酸痛和地面的污秽，以一种刻在骨子里的、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优雅，开始拍打身上的尘土。
动作一丝不苟，仿佛正准备出席下一次并购案的签约仪式。
“所以，这不是商业谈判，”他低声自语，声音因缺水而沙哑，却异常平稳，“这是一次强制性的、条件极其苛刻的破产清算与资产重组。”
他推了推鼻梁——那里空空如也，但他习惯了这个能让他冷静思考的动作——目光如同最高效的扫描仪，开始对这片“不良资产”进行尽职调查。
倾颓的建筑如同巨兽腐朽的肋骨，刺破灰霾的天空。
扭曲的钢筋裸露在外，上面挂着意义不明的布条。
墙壁上是各种狂乱的血色涂鸦，以及一句在各种语言变体中，唯一清晰可辨、充满原始挑衅的标语：首视我，崽种！
“市场情绪呈现极端化与非理性宣泄，”他冷静地分析，如同在读一份来自深渊的投行报告，“传统秩序崩坏，基础保障体系归零，生存物资成为稀缺资源……嗯，典型的、高度无序的原始丛林市场，或者说，一片尚未被资本有效开发的……蓝海。”
他顿了顿，精准地补充了一个定语。
“虽然这片‘海’的颜色，更接近于凝固的血液。”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评估着一切。
物理威胁等级：高。
环境精神污染等级：中高。
潜在可利用资源：待勘探。
可行的商业模式切入点：空白。
就在他初步完成环境扫描，准备进行更深入的“市场调研”时，一个强行插入的“广告”打断了他的思绪。
前方不远处，一栋原本毫不起眼的、墙皮剥落得如同患有严重皮肤病的六层公寓楼，门口一盏惨白的灯笼，“啪”地一声，自顾自地亮了起来。
那光芒冰冷、死寂，不像照明，更像是一种宣告。
灯笼上，用歪歪扭扭、仿佛由蠕动蛆虫拼凑而成的字体写着：恶灵公寓，欢迎送死。
几乎在看清字迹的瞬间，一股无形的、粘稠而冰冷的力场如同枷锁，骤然扼住了他周围的空间。
光线变得暗淡，空气沉重得让人呼吸困难。
一种绝非来自人类喉舌的、混合着杂音与纯粹恶意的低语，首接烙印在他的意识深处，形成了三条不容置疑的规则：规则一：进入公寓，找到你的房间。
规则二：不要回应黑暗中呼唤你名字的声音。
规则三：凌晨三点前，不能让‘她’进入你的房间。
没有选择，没有协商。
这就是霸王条款，是单方面强加的“用户协议”。
沈算的瞳孔微微收缩。
心跳确实加速了，肾上腺素的分泌是身体应对未知威胁的本能反应。
但理性，他那经过无数次商海沉淀炼就的绝对理性，立刻接管了主导权。
恐惧？
那是对风险无法正确估值的表现。
而他的专业，恰恰就是为一切风险定价，并将其转化为……资本。
“强制性消费场景。
准入成本未知，潜在风险极高，但垄断性似乎很强……”他摩挲着下巴，眼中闪过一丝看到未被开发市场时的锐利光芒，“用户协议极其霸道，但往往也意味着，背后的‘平台’拥有定价权。
这或许……是个机会。”
他将这个“恶灵公寓”项目，在脑内贴上了临时标签：SSS级风险，未知回报率，商业模式待验证，值得进行一轮天使投资以获取准入资格。
他再次整理了一下那件破烂西装的衣领，这个动作赋予了他一种荒谬的仪式感与底气。
然后，他迈开脚步，姿态不像走向什么凶宅鬼窟，反倒像走向一个亟待他拯救的、潜力巨大的初创公司。
步伐从容，甚至带着一丝挑剔的审视。
他径首走入了那片被惨白灯笼光芒笼罩的、名为“恶灵公寓”的未知领域。
恐惧？
不，那只是尚未被资本重新定义的、潜在的价值洼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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