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鸽是被烫醒的。
滚烫的沙砾透过破损的工装裤，烙在她后腰的旧疤上——那道疤是末世第三年被变异爬山虎划的，当时差点连肾都被绞碎。
她猛地睁开眼，视线里没有熟悉的灰绿色天幕，也没有腐臭的丧尸嘶吼，只有一片锈迹斑斑的金属穹顶，风裹着沙粒从穹顶的裂缝钻进来，打在脸上又疼又干。
“咳……”她呛了口混着金属味的空气，撑着地面坐起来时，指尖触到的不是末世里常见的湿泥，而是硌得生疼的金属碎片。
怀里的东西硌了她一下，掏出来才发现是半块压缩饼干，包装纸还沾着末世特有的墨绿色植物汁液，咬一口，干涩的粉末剌得喉咙发疼。
这不是她的世界。
云鸽攥紧了靴子里的匕首——那是林姐死前留给她的，刀把上还缠着她编的麻绳。
她贴着金属墙壁站起来，警惕地打量西周：这是个大概六平米的隔间，墙壁上布满划痕，角落里堆着几捆发霉的干草，唯一的“窗户”是个用铁皮焊死的通风口，只能透进一点昏黄的光。
隔间外传来模糊的争吵声，夹杂着机械运转的嗡鸣，偶尔还有重物落地的闷响。
她走到通风口前，用匕首撬开一条缝往外看——外面是条狭窄的金属通道，通道两侧挤满了和她这隔间一样的“小盒子”，有人坐在通道的地上，怀里抱着一个瘪掉的营养液管，眼神空洞得像被抽走了灵魂。
远处的尽头有扇锈迹斑斑的铁门，门后隐约能看到堆积如山的废弃零件，风就是从那里吹进来的。
“废星避难所……”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隔壁隔间传来，“又来个送死的？”
云鸽回头，看到隔壁隔间的通风口后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别想着找补给，今天的物资舱被‘铁手帮’抢了，剩下的连喝口干净水都不够。”
那人顿了顿，目光扫过云鸽手里的压缩饼干，喉结动了动，“要是想换点水，那半块饼干……或许能换一口。”
云鸽没说话，只是把压缩饼干往怀里又塞了塞。
末世五年，她早知道“善意”背后大多藏着算计。
她靠在通风口前，闭上眼睛调动异能——本该在掌心凝聚的绿意迟迟没出现，只有一丝微弱的暖流在经脉里打转，像是快要熄灭的火星。
是穿越时的能量冲击？
还是这颗星球的环境压制了异能？
她正焦虑时，隔间外突然传来一阵极轻的“呜咽”声，不是人的声音，更像是小动物受了伤的哼唧。
云鸽皱了皱眉，握着匕首悄悄挪到隔间门口——门是用几块铁皮钉的，下面有道缝隙，能看到一只银灰色的爪子，正死死扒着地面，爪子尖还在渗血。
她屏住呼吸，慢慢掀开铁皮门的一角。
门后是避难所后方的废弃巷道，堆满了生锈的金属罐和破损的机械零件。
在一个半塌的金属箱里，挤着三只小小的身影：最外面是那只银灰色的猫形幼崽，后背有淡蓝色的星点花纹，此刻正把一只雪白色的兔形幼崽护在怀里，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可那双眼睛却是灰蒙的，像蒙了一层雾，连她这个靠近的人都没看清；兔形幼崽的耳朵耷拉着，哪怕猫形幼崽的低吼震得它身子发抖，也只是本能地往同伴怀里蹭，显然听力不太好；最里面缩着一只橙红色的狐形幼崽，闭着眼睛，鼻尖不停蹭着金属箱的内壁，像是在找什么，脖子上挂着一枚生锈的金属吊坠，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云鸽的脚步顿住了。
她想起末世第三年的那个冬天，在一个倒塌的超市里，她遇到过一只和这猫形幼崽很像的小兽，也是这样护着一窝刚出生的幼崽，哪怕自己的腿被丧尸咬断了，也不肯挪开一步。
后来她没能护住那窝幼崽，小兽最后看她的眼神，像根刺一样扎在她心里，扎了两年。
“滚远点！”
通道里传来刚才那个沙哑的声音，那人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根生锈的铁棍，“这几只‘废物’早就被家族丢了，留着也是浪费空气，不如……”他的话没说完，云鸽己经挡在了金属箱前。
匕首还在靴子里，但她此刻没动武的念头，只是盯着那人：“它们是我的了。”
那人愣了愣，随即嗤笑一声：“你的？
就你这连异能都快用不出来的样子，还想养三只残疾幼崽？
明天你就得跟它们一起饿死在这巷道里。”
他说着就要伸手去掀金属箱，却被云鸽攥住了手腕——她的手劲很大，是末世里练出来的，捏得那人疼得龇牙咧嘴。
“我说，它们是我的。”
云鸽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狠劲，“再碰一下，我不保证你的手还能握得住铁棍。”
那人看着她眼底的冷意，莫名想起了之前被“铁手帮”丢进沙虫窝的人，悻悻地收回手，骂骂咧咧地走了。
巷道里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风刮过金属罐的“哐当”声。
云鸽蹲下身，看着金属箱里的三只幼崽：猫形幼崽的低吼还没停，却因为刚才的对峙耗了力气，声音越来越小；兔形幼崽把头埋得更深了；狐形幼崽终于停下了蹭动，闭着眼睛往猫形幼崽身边靠了靠。
她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掏出那半块压缩饼干，用匕首切碎，小心翼翼地递到金属箱里。
猫形幼崽警惕地闻了闻，没立刻动嘴，而是用鼻子把碎饼干推到兔形幼崽面前。
兔形幼崽迟疑了一下，伸出小小的舌头舔了舔，然后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狐形幼崽则靠嗅觉找到了饼干碎，慢慢嚼着，嘴角沾了点粉末，像沾了层雪。
云鸽看着它们吃东西的样子，心里那点因为穿越而来的慌乱，竟奇异地平复了些。
她伸出手，想摸一摸猫形幼崽渗血的爪子，却被它往后躲了一下，灰蒙的眼睛里满是警惕。
“别怕。”
她轻声说，声音比刚才对那人时柔和了些，“我不会伤害你们。”
或许是她的声音太轻，或许是刚才她挡在前面的样子让幼崽放下了一点戒心，猫形幼崽没再往后躲，只是依旧紧绷着身子。
云鸽慢慢收回手，把自己的工装外套脱下来，铺在金属箱里：“晚上冷，盖着点。”
做完这些，她抱着金属箱站了起来。
隔间里虽然小，但至少能挡住风沙，比这巷道里安全。
回去的路上，怀里的金属箱很轻，却又好像带着某种沉甸甸的重量。
云鸽低头看了一眼，猫形幼崽己经把另外两只幼崽护在了外套下面，自己则趴在箱口，灰蒙的眼睛盯着她的侧脸，像是在确认她会不会把它们丢在半路上。
她想起末世里林姐说过的话：“鸽子，异能不是用来杀人的，是用来保护想保护的人的。”
那时候她没懂，首到林姐死在丧尸堆里，首到她没能护住那窝幼崽，她才明白，有些东西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回到隔间，她把金属箱放在干草堆上，又从角落里找了块相对干净的铁皮，接了点从通风口漏进来的雨水——水很浑浊，她只能用异能凝聚出一丝微弱的绿意，勉强净化了一下，然后倒进一个破掉的金属杯里，放在金属箱边。
猫形幼崽盯着那杯水看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爬出来，喝了一口，然后又回去把兔形幼崽和狐形幼崽引出来喝水。
云鸽靠在墙壁上，看着它们笨拙又警惕的样子，慢慢闭上了眼睛。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这颗废星上活下去，也不知道能不能护住这三只幼崽，但至少现在，她不想再像末世里那样，看着想保护的东西在自己面前消失。
夜里，风更大了，吹得金属穹顶“哐哐”作响。
云鸽被冻醒时，发现怀里多了个小小的热源——是那只猫形幼崽，不知什么时候从金属箱里爬了出来，蜷缩在她的胳膊弯里，后背的星点花纹在昏黄的光线下，像是落了一层碎星。
她僵了一下，没敢动，怕惊醒它。
指尖能感觉到幼崽身上细微的颤抖，还有它轻轻的呼吸声，很弱，却很稳。
隔壁隔间传来那人翻来覆去的声音，偶尔还能听到远处“铁手帮”的叫骂声。
但云鸽此刻却觉得很安静，怀里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物传过来，像一点微弱的火，慢慢烧暖了她那颗在末世里冻硬的心。
她轻轻摸了摸幼崽渗血的爪子，用异能凝聚出一丝极淡的绿意，小心翼翼地裹住伤口——没有灼痛，只有一点温凉的感觉，幼崽的颤抖似乎轻了些。
“以后就叫你星团吧。”
她轻声说，声音轻得像风，“那个叫绒绒，那个叫焰尾。”
星团似乎听懂了，尾巴轻轻扫了一下她的手腕，像在回应。
云鸽看着怀里的幼崽，嘴角难得地勾起一点弧度。
或许，在这颗荒芜的废星上，她不再是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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